深度链接 ：上海外滩踩踏事发当晚官员“吃喝门”真相还原
在2014 年与2015 年交接的“ 跨年” 之际， 上海外滩发生导致36 人遇难、49 人受伤的踩踏事件。在关于这起事件的后续报道中，“官员当晚在附近吃豪华餐”的细节引发关注。
上海市纪委在1 月21 日的事件调查通报中，对该细节的报道进行了回应： 几乎在踩踏事件发生同时，上海黄浦区区委书记、区长等10 名干部公款吃喝，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
官员“吃喝门”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此事涉及的豪华高档餐厅是怎样的一处地方？
官方回应“吃喝门”四大焦点
据媒体报道， 外滩源演出当晚，黄浦区部分领导就在附近的高端餐厅—— 空蝉日本菜餐厅用餐。该餐厅只有四个包间，餐标只有三档： 每人1888 元、2888 元、3888元，不点菜。对于公众关心的几个焦点，官方调查结果如何呢？
—— 焦点1： 是否有官员在当晚吃喝？通报：确认有官员在一起吃夜宵。
上海市纪委在通报中称，2014年12 月31 日23 时，黄浦区政府与上海广播电视台在外滩源文化广场
举行新年倒计时活动， 区领导参加。结束后，黄浦区委书记周伟等人来到益丰外滩源商场察看跨年活动，到了商场三楼，进入已结束营业的空蝉餐厅（由外滩源发展有限公司投资） 吃夜宵。
—— 焦点2： 是否在高档的空蝉餐厅用餐？ 通报： 在空蝉用餐，但吃的是对面餐厅提供的饮食。
通报称，周旭民让位于空蝉餐厅对面的壹藏餐厅（同由外滩源发展有限公司投资） 提供了寿司、面条、汤圆以及饮料、清酒。
—— 焦点3： 用餐谁买单？ 通报：官员没付钱。
通报称， 夜宵共消费2700 余元，未付费。此外，通报详细列举了用餐人员名单：黄浦区委书记周伟， 黄浦区委副书记、区长彭崧，原任黄浦区委副书记、现任市社会工作党委书记孙甘霖，黄浦区委常委、副区长曹金喜， 黄浦区委常委、副区长吴成等人。
—— 焦点4： 如何问责？
通报：属公款吃喝违反八项规定，10名干部受到党纪政纪处分。通报称，公款吃喝违反了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决定撤销黄浦区区委书记周伟党内职务；撤销黄浦区区委副书记、区长彭崧党内职务、给予行政撤职处分；给予黄浦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吴成党内严重警告、行政降级处分；给予黄浦区区委办公室主任田作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免职；此外，对孙甘霖等其他6 名干部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或党内警告处分等。
“空蝉” 是一个什么样的餐厅？“ 连装菜的盘子都是定制的”
位于上海市黄浦区北京东路99号的益丰外滩源商场， 就是干部“吃喝门”的事发地。
记者在商场三楼看到，楼层东侧有“空蝉”“壹藏”两家相邻的日式料理餐厅。餐厅销售负责人介绍，空蝉餐厅装修十分“考究”，风格模仿日本古典建筑， 没有大厅，只有包房，是一个私密的高端餐饮场所，并且不招待散客，只接受提前预订。
据了解，“空蝉”餐厅共有4 间包房， 其中一间包房面积有20 至30 平方米， 可容纳12 人。所有包房均为日本知名设计师设计，采取“春、夏、秋、冬”不同的主题，还穿插多个人造流水景观。“日常人均消费约为2000 元至5000 元。”这位负责人介绍。
据介绍，即使是该餐厅最“低端”的晚宴套餐也需每人消费1880元， 包括河豚、鲷鱼等高档菜肴，还要加收10%的服务费。“ 食材除了蔬菜全部进口空运，连装菜的盘子也是定制的”。
“这里很少有普通游客来，多数都是企业招待之用。” 知情“ 常客”、供职于某地产集团上海分公司的林先生提供的发票显示，在此吃一顿饭消费动辄万元以上。
记者调查还发现，“吃喝门”事件还存在历史建筑变身高端餐饮场所的问题。根据文物部门公告，益丰外滩源商场所在建筑为始建于1911 年的益丰洋行大楼，是上海市第二批优秀历史建筑。
益丰外滩源商场物业管理办公室的一位负责人向记者确认，目前该大楼的所有者系国有企业。“改造后，现为精品商场，经销各种奢侈品、定制服装，以及高端餐饮，租金即使在上海地区也属于高水平。”
记者以就餐者名义，向益丰外滩源内的多家高档餐厅预订，一些经营者明确表示，可提供隔音效果极佳的包间，有很高的“私密性”，因此各种菜品价格远超一般的餐厅。在空蝉餐厅的酒水单中，15 年茅台标价为9800 元/瓶， 是市场零售价的数倍。而据壹藏餐厅提供的酒水单显示， 其日常人均消费为300—500 元，菜单中有多种进口清酒、红酒。
“吃喝门” 还有多少其他问题待反思
“在三令五申、反复强调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的情况下，顶风违纪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值得党员干部警醒。”上海市纪检部门一位负责人说。2014 年发布的《党政机关国内公务接待管理规定》明文要求，工作餐不得使用私人会所、高消费餐饮场所。
事实上，“吃喝门”事件中还暴露出干部作风的其他问题：
——为何敏感时间不在岗位而在附近吃夜宵？
从直线距离来看，干部吃喝地点距离踩踏事件发生的外滩陈毅广场不足一公里，记者亲身测试，步行不到10 分钟。事发当晚，所有黄浦区主要领导均不在岗，未严格按照中办、国办的要求“严格执行24小时专人值班和领导带班制度”。
“ 部分官员在敏感时间肆意妄为，对中央八项规定置若罔闻，属于顶风作案，应当受到党纪严肃处理。”中央党校教授辛评说。同时，1 月21 日公布的外滩踩踏拥挤事件调查报告也认定，“黄浦区政府对事件发生负有主要管理责任”。
—— 已结束营业的高档餐厅，为何为干部吃喝再开方便之门？
据了解，当晚黄浦区领导干部前往餐厅所在商城考察，系受到黄浦区属国有企业外滩投资集团的董事长周旭民邀请。而“ 空蝉”“ 壹藏”两家餐厅，均为外滩投资集团旗下的外滩源发展有限公司投资，属国有运营。
记者查阅工商注册登记资料发现，空蝉餐厅系上海外滩源发展有限公司益丰大厦分公司所有，成立时间为2013 年9 月18 日。目前，纪检部门已给予外滩投资集团董事长周旭民党内警告处分。
——是否属于超标用餐？
根据《上海市党政机关国内公务接待管理办法》，接待用餐按该市会议用餐标准执行。按目前的上海市级机关的会议费标准，伙食费最高标准为150 元/人。当晚，黄浦区干部人均消费270 元左右。但并未付钱。
“现行公务接待办法明确，禁止向下级单位及其他单位、企业、个人转嫁接待费用。”中国社科院廉政研究中心副秘书长高波指出，如果党政干部在国企经营、投资的餐厅消费不结账、不付费，势必也存在违规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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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1 本需强调的“一字之差”：灯光秀易址信息不畅
外滩灯光秀一直是上海跨年的一个招牌活动， 外滩风景区也是国内外游客来上海的“ 首选之地”。2014 年11 月，鉴于在安全等方面存在一定不可控因素， 黄浦区政府向上海市政府请示， 新年倒计时活动暂停在外滩风景区举行；12 月9 日决定在外滩源举行， 活动现场观众控制在3000 人左右。调查报告指出，直至12 月30 日，黄浦区旅游局才对外正式发布了新年倒计时活动调整信息，对“外滩”与“外滩源”的区别没有特别提醒和广泛宣传，信息公告不及时、不到位、不充分。调查报告认为，“ 作为历年新年倒计时活动以及2015 年新年倒计时活动的承办方，黄浦区旅游局对活动场所变更风险未充分评估，变更信息向社会公众告知不充分，负有管理责任”。
教训2 本该进行的“事前预防”：没有专门风险评估
当晚， 黄浦公安分局仅会同黄浦区市政委等有关部门， 对外滩风景区及南京路沿线布置了350 名民警、108 名城市管理和辅助人员、100 名武警， 安保人员配置严重不足。虽然后期也增调警力，但截至当日23 时30 分，黄浦公安分局在外滩风景区、南京路沿线布置警力只有510 名。“外滩历来都是进行灯光秀和跨年的主要场所之一， 即使没有组织的活动， 那里的风险也应该进行评估。” 调查组邀请的专家组成员、国务院原参事、原国家安监局副局长闪淳昌说， 然而上海黄浦公安机关未对外滩风景区安全风险进行专门评估。而且与往年相比， 警力配备悬殊， 这正是思想麻痹的体现。
教训3 本应上报的“电话记录”：人流量大未及时研判
数据显示，截至事发当日20 时至21 时，外滩风景区的人员流量约12 万人， 21 时至22 时约16 万人，22 时至23 时约24 万人，23 时至事件发生时约31 万人，一直处于进多出少、持续上升的趋势。然而， 对于人流量的上升， 上海市公安局黄浦分局却未及时研判、预警， 未发布提示信息。调查报告认为， 上海市公安局黄浦分局负有直接管理责任： 对各时段人员流量快速递增的变动情况未及时采取有效措施； 未报请黄浦区政府发布预警； 对上海市公安局多次提醒的形势研判要求未作响应； 在现场现有警备明显不足的情况下， 只对警力部署作了调整， 没有采取其他有效措施， 一直未向黄浦区政府和市公安局报告，未向上海市公安局提出增援需求。
教训4 失职的“守夜人”：11 人被建议处理
这一导致36 人死亡、49 人受伤的惨痛事件，谁该负责？变更信息宣传严重不到位、预防准备严重缺失、研判预警不及时、应对处置失当，公安、旅游等部门都难辞其咎。调查报告建议， 对11 名责任人进行处理。即使是没有组织的活动，作为守夜人，当地政府也必须对安全进行“全方位负责”。此次事件中，调查报告建议，给予上海市委委员、黄浦区区委书记周伟，黄浦区区委副书记、区长彭崧撤职处分。闪淳昌认为，“对区委书记这样的地方‘一把手’严厉问责，就是因为他身为党委领导统筹考虑不到位。政府作为主导公共场所安全的‘守夜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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